岁次西历五月第二个星期日，是为母亲节。天下人如我，谁人无母？我如天下人，不为人子？顺赁花旗国节日，聊补寒泉之思，屺瞻之情，不以巧乎；临水挥泪，顺风焚香，不以妙乎。
生曰离，死曰别。江淹尝言：“黯然销魂者，唯别而已。” 别者，阴阳两隔，再难相会。在下别母，倏忽廿载。七千多个日升月恒，鸡兔交替，余未尝一日不卧薪饮冰、不啮齿锥心。余少时孟浪，惹母痛心；青年碌碌，令母难堪。呜呼哀哉，自古以来，母以子贵。今我老矣，无财资为母树碑立传，无功名为母增辉添彩。余百年之后，世人谁知天下曾有彭晓龙母子之名乎？呜呼哀哉，孩提时代，膝下承欢，母笑嫣然，恍如梦境。唯借仓颉，长歌当哭！
检点平生，独擅五凤楼手，曾作万选雄文；侧身兰台芝圃，敢于雕龙画凤。数十载流连泮池，两入黉门，余之文字若次曹子建，谁人敢称谢灵运？在南国晚报臧否时事，为蒙蒙小童雌黄文字，受故旧亲朋请托，接踵司马相如，子虚乌有大赋；步武昌黎文公，庆寿娱墓文辞。朝叩暮随不由己，呕哑嘲喳难为听，呜呼哀哉，越百万言矣！如此，韩潮苏海，泐石镌木，惜乎不曾为吾母置一言半语。痛定思痛，痛何如哉。一缕青烟，两行热泪。噫嘻悲夫，不胜痛哉！
盖《凯风》《蓼莪》，矫揉造作，言不由衷；《孝经》《图鉴》，空洞虚诞，语过其实。墨翟骂孔丘荒唐，张仪斥孟轲虚伪，铿铿锵锵，金石之鸣；怨怨慕慕，丝竹之音。圣贤尚且矫情，余何如哉，余何如哉。
藏优降央卓玛，荧屏思母，嘤嘤而泣。优伶言曰：我不想哭，哭亦无补。膺膺其言，谆谆其语，余心有戚戚焉！母已亡矣，有呼无应，多言何益？亡母灵次，日仄星隐，山岳潜形；千言万语，独增伤悲；声顿喑哑，难赋万一。
呜呼！大去无归，大悲无声。天何言哉？地何言哉？余复何言！余复何言！
彭晓龙歃泪母亲节
2022-05-08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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